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瑶光小说网> 双男主 > 学神耳尖红透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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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

高一(7)班的教室在二楼走廊尽头。

谢宣一路埋头猛冲,像颗失控的炮弹,肩膀撞开几扇半开的教室门,引来几声不满的抱怨和惊疑的视线,他都充耳不闻。直到“哐当”一声,他几乎是撞进了挂着“高一(7)班”牌子的教室后门,巨大的声响让原本嗡嗡作响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。

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。

谢宣气喘吁吁,胸口剧烈起伏,脸颊和耳朵上的红晕还没褪尽,甚至因为奔跑和教室里的闷热显得更红了。他死死抱着那个断了一边带子的黑色书包,像抱着个烫手的盾牌,试图遮挡自己格格不入的旧T恤和此刻狼狈不堪的样子。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目光里的内容:好奇、打量、疑惑,还有一丝丝……刚刚从校门口蔓延过来的、带着兴奋的八卦意味?

“啧,就是他?”

“校门口那个……跟顾神……”

“好像叫谢宣?胆子真大啊……”

“耳朵真的红了吗?离得远没看清……”

“嘘——别说了,他看过来了!”

细碎的议论声如同蚊蚋,钻进谢宣嗡嗡作响的耳朵里。他猛地抬起头,眼神凶狠又带着几分虚张声势的警惕,像只被围观的刺猬,瞬间竖起了全身的尖刺。那些声音顿时低了下去,但目光的粘稠感并没有消失。

“谢宣同学?”一个温和的女声带着些许询问响起。

谢宣循声望去,讲台上站着一位看起来三十多岁、戴着细框眼镜的女老师,气质温和,手里还拿着一本花名册。应该是班主任。

他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,梗着脖子,生硬地挤出两个字:“是我。”

“欢迎你。”班主任推了推眼镜,目光在他明显不合规的衣着上停顿了一瞬,又飞快地移开,脸上保持着职业化的温和笑容,“你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窗的空位,先坐下吧。校服……”

“教导处说下午领!”谢宣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抢答,声音带着没完全压下去的烦躁,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冲,抿紧了唇,眼神飘忽地避开班主任的视线,闷头就往最后一排冲。

教室里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追随着他移动。

那个靠窗的位置很好找,整个教室最后一排只有那里空着。谢宣一屁股坐下,沉重的书包被他粗暴地塞进桌肚里,发出“咚”的一声闷响。他立刻伏低身体,额头抵在冰凉但带着灰尘味的桌面上,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进桌子下面,隔绝掉外界所有的窥探。

太丢人了!

教导处的训斥、顾言辞那张冷冰冰的脸、那该死的登记簿、还有……还有嘴唇蹭过那片细腻滚烫皮肤的诡异触感……像走马灯一样在他混乱的脑子里疯狂旋转。尤其是最后那个画面,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冲击力,反复重放。他甚至能清晰地回忆起顾言辞身体瞬间的僵硬,那声压抑的抽气,以及那片迅速蔓延开的、惊心动魄的绯红……

“操!”谢宣在心里又狠狠骂了一句,烦躁地用额头在桌面上蹭了蹭。脸颊和耳朵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烫。

周围的议论声虽然压低了,但并未停止。那些若有若无的视线,如同芒刺在背。

“喂,新来的,”一个略带戏谑的声音从斜前方传来。谢宣猛地抬头,看到一个留着板寸、身材壮实的男生正侧过身,胳膊搭在椅背上,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他,“哥们儿,牛逼啊!开学第一天就敢对顾神上手?说说,手感怎么样?”

“噗嗤……”周围响起几声压抑不住的轻笑。

谢宣的脸瞬间沉了下去,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,直直射向那个板寸男生:“关你屁事?想试试?”他声音不大,却带着一股子豁出去的狠劲,像只被彻底惹毛、随时准备扑上来咬人的小兽。

板寸男生被他眼神里的凶光噎了一下,脸上的戏谑僵了僵,随即有些悻悻地撇撇嘴,嘟囔了一句“开个玩笑嘛,脾气真大”,讪讪地转回了身。周围的窃笑声也识趣地消失了。

谢宣重新低下头,胸口堵得发慌。他讨厌这种氛围,讨厌被当成猴子围观,更讨厌别人拿刚才那件让他恨不得钻进地缝的事情来调侃。他只想安静地待着,熬过这该死的上午,拿到校服,然后……离那个姓顾的冰山越远越好!

班主任开始点名,温和的声音在教室里流淌。谢宣一个字也没听进去,他趴在桌上,侧着脸,目光茫然地投向窗外。

窗外是学校空旷的操场,九月的阳光白晃晃地铺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,刺得人眼睛发花。远处高大的香樟树叶子纹丝不动,空气闷热得像是凝固的果冻。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。

时间在难熬的尴尬和燥热中缓慢爬行。

终于熬到了课间操时间。刺耳的电铃声像是特赦令。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,桌椅碰撞声、嬉笑声、脚步声汇成一片。谢宣几乎是最后一个磨蹭着站起来,刻意避开人流,贴着墙根,慢吞吞地往教室外挪。

走廊里人声鼎沸,穿着清一色蓝白校服的学生像潮水般涌向楼梯口。谢宣那身旧T恤牛仔裤在其中显得更加扎眼。他能感觉到经过他身边的人,目光都会在他身上多停留一两秒,带着探究和了然。

“看,就是他……”

“高一七班那个转学生,谢宣。”

“就是他拽了顾言辞的领带?”

“何止!听说直接亲上去了!”

“真的假的?!这么劲爆?”

“千真万确!我朋友亲眼所见!顾神耳朵红得滴血!”

“我的天……顾神居然没当场把他冻成冰雕?”

“谁知道呢……不过纪检部那边好像没什么动静?”

“啧,有内幕……”

那些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传入耳中的议论,像针一样密密麻麻扎在谢宣的神经上。他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用疼痛强迫自己保持面无表情,只是脚步更快了些,几乎是逃也似的冲下楼梯,一头扎进操场上喧闹的人群里,试图把自己淹没在蓝白色的海洋中。

然而,他很快发现自己想错了。

他站在高一(7)班队伍最后面,像一块格格不入的补丁。前后左右都是蓝白色,只有他一身灰扑扑的旧衣裤,醒目得像个活靶子。隔壁班、甚至更远处的队伍里,都有人频频回头,目光精准地落在他身上,伴随着指指点点和意味不明的窃笑。

阳光毒辣,晒得他裸露的胳膊发烫,汗水顺着额角滑下,痒痒的。空气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。周围是整齐划一的广播操音乐和口令声,可他只觉得无比烦躁,每一个动作都僵硬得像提线木偶,只想这场该死的集体表演快点结束。

“第九套广播体操,现在开始!原地踏步——走!”

口令声响起,人群开始动作。谢宣心不在焉地跟着抬腿、摆手,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操场边缘那片树荫下——那是纪检部值勤的区域。

几个同样穿着笔挺校服、佩戴银色徽章的学生站在那里,维持秩序。谢宣的目光飞快地扫过,没有看到那个清瘦挺拔的身影。

他下意识地松了口气,紧绷的肩膀微微垮下来一点。还好,那个瘟神没在……要是再被他看见自己没穿校服站在这里做操,指不定又要怎么扣分。

这个念头刚闪过,谢宣又猛地唾弃自己。怕他干什么?一个装模作样、仗着点权力就死板的家伙!

做完操,人流再次涌向教学楼。谢宣刻意拖在最后,低着头快步往回走,只想快点回到那个相对封闭的教室角落。

就在他快要走到高一教学楼入口时,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从旁边楼梯的阴影里转了出来,恰好挡在了他面前。

谢宣猝不及防,差点一头撞上去,猛地刹住脚步,心脏漏跳了一拍。

抬头。

又是那张过分好看、也过分冰冷的脸。

顾言辞。

他依旧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蓝白校服,连外套的扣子都系得严严实实,仿佛操场上三十多度的高温对他毫无影响。阳光斜斜地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,一半明亮,一半隐在楼梯的阴影里,更显得鼻梁挺拔,下颌线利落得如同刀裁。他手里提着一个半透明的塑料衣物袋,里面整齐地叠放着一套崭新的蓝白校服。

他就那样站在楼梯口,身姿笔挺,像一尊冰冷沉默的雕塑。墨玉般的眸子没有任何情绪,平静地落在谢宣脸上,仿佛在确认一件物品。

周围的空气瞬间凝滞了一下。几个刚从旁边走过的学生,脚步明显放慢,眼神惊疑不定地在顾言辞和谢宣之间来回扫视,带着难以置信的八卦光芒。

谢宣浑身的血液“嗡”的一声冲上了头顶!又是他!阴魂不散!

巨大的羞恼和一种被“抓现行”的狼狈感瞬间淹没了他。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,猛地后退一步,脊背绷得死紧,眼神瞬间充满了警惕和敌意,死死地瞪着顾言辞,声音因为紧张和愤怒而微微发颤:“你又想干什么?扣分?通报?随便你!校服我下午就去拿!不用你假好心!”

他几乎是吼出来的,带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蛮横,试图用声音和气势掩盖自己内心的慌乱。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,像无数根细小的针,扎得他坐立不安。

顾言辞的目光在他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上停顿了一秒,随即冷淡地移开,仿佛他刚才那番激烈的宣言只是一阵无关紧要的风。他的视线最终落在自己手中那个装着校服的塑料袋上,然后,极其自然地抬起了手。

那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犹豫,仿佛只是递过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东西。

崭新的、叠放整齐的蓝白校服,就在谢宣充满敌意的瞪视下,被递到了他的眼前。

塑料包装袋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光,崭新的布料散发出淡淡的化学纤维气味。

谢宣愣住了。

所有的咆哮、所有的戒备,像被按下了暂停键,卡在喉咙里。他下意识地低头,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校服,又猛地抬头看向顾言辞的脸,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难以置信。

这家伙……什么意思?亲自给他送校服?黄鼠狼给鸡拜年?还是……新的整人手段?

顾言辞依旧没什么表情,只是微微抬了抬下巴,示意他接过去。那姿态,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命令感,仿佛在说:拿着,别废话。

谢宣僵在那里,大脑一片混乱。接?还是不接?接了是不是就等于认怂?不接?难道继续穿着这身破衣服被人当猴看?教导处那边……

就在他天人交战、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的瞬间,顾言辞的视线,极其短暂地、仿佛不经意地掠过他的嘴唇。

那目光停留的时间不足零点一秒,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。但谢宣却捕捉到了!那眼神里,不再是之前纯粹的冰冷和愠怒,似乎掺杂了一丝极其细微的……审视?或者说,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探究?

谢宣的脸颊“腾”地一下,再次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!比刚才在操场上被晒的还要滚烫!他想起了那个该死的意外接触!这家伙……是在看什么?!

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,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。谢宣像被踩了最痛的那根尾巴,猛地炸了!

“看什么看!”他几乎是失声尖叫出来,声音因为极度的羞愤而尖锐刺耳,带着一种被戳穿秘密般的狼狈不堪。他猛地挥手,动作幅度大得惊人,带着一股不管不顾的蛮力,狠狠地将顾言辞递过来的校服袋子拍开!

“啪!”

塑料袋子被拍得发出一声脆响,在空中划过一个短促的弧线,脱手飞出!

崭新的蓝白校服从袋口滑落出来,一半掉在干燥的水泥地上,另一半还挂在袋子里,皱巴巴地堆在顾言辞干净的白色球鞋旁边。扬起的灰尘轻轻落在深蓝色的裤腿上。

时间仿佛凝固了。

周围那几个还没来得及走远的学生,彻底石化在原地,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,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。空气里只剩下谢宣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。

顾言辞的目光,缓缓地从地上那堆皱巴巴的校服,移回到谢宣因为羞愤而涨得通红、甚至有些扭曲的脸上。

他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,第一次清晰地掠过一丝极其明显的不悦。眉头微蹙,薄唇抿紧,墨色的眼底像是骤然凝结了一层更厚的寒冰,温度骤降。

一股无形的、冰冷的压迫感瞬间弥漫开来,让周围看热闹的学生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。

谢宣也被他这骤然冰冷的气场慑了一下,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羞恼淹没。他梗着脖子,胸膛剧烈起伏,毫不示弱地瞪回去,眼神里充满了挑衅和一种色厉内荏的倔强,仿佛在说:我就这样!你能把我怎么样?!

就在这时,一个扎着高马尾、看起来挺活泼的女生,似乎是纪检部的成员,小心翼翼地从不远处的树荫下跑了过来。她先是惊愕地看了一眼地上的校服和剑拔弩张的两人,然后凑到顾言辞身边,压低了声音,带着点担忧和八卦的兴奋问:“顾神,你……你还好吧?刚才操场上就看你脸色不太好……耳朵……耳朵又红得厉害,是不是过敏还没好?要不要去医务室?”

女生的话像一道闪电,瞬间劈开了凝固的空气,也劈中了谢宣混乱的神经。

过敏?

谢宣猛地抬眼,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死死盯在顾言辞的左耳上。

阳光正好落在那片区域。白皙的耳廓轮廓清晰,耳垂……耳垂似乎比周围的肤色确实要红润一些,带着一种不太自然的、淡淡的粉色。

那抹淡粉,和他记忆中那片惊心动魄的、熟透般的绯红截然不同。此刻的红,更像是一种……皮肤受到轻微刺激后泛起的红晕?

顾言辞没有立刻回答女生的话。他的视线依旧锁在谢宣脸上,眼神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,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——冰冷、不悦,还有一丝被当众揭穿某种“借口”的愠怒?以及……某种更深沉的、谢宣完全无法解读的东西。

在谢宣紧紧逼视的目光下,顾言辞极其缓慢地、几不可察地偏了一下头。那动作细微得几乎难以察觉,却恰好让左耳更多地暴露在谢宣的视线里,也……似乎将那片淡淡的红晕暴露得更清晰了些?

然后,他薄唇微启,对着那个纪检部的女生,声音依旧是那种惯常的、缺乏起伏的冷淡,清晰地吐出两个字:

“过敏。”

这两个字,像两粒冰珠,砸在燥热的空气里。

他承认了。

谢宣的瞳孔骤然收缩!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,随即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、混杂着荒谬、愤怒和被愚弄的巨大情绪!

过敏?!却他妈的过敏!

那瞬间滚烫的触感,那声压抑的抽气,那片迅速蔓延开的、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绯红……怎么可能是什么狗屁过敏?!

这家伙在撒谎!当着他的面,用这种拙劣的借口!

一股无名邪火“轰”地直冲谢宣的天灵盖,烧得他眼前发黑。他死死盯着顾言辞那张完美无瑕、此刻却显得无比虚伪的脸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几乎要脱口而出:“放屁!你明明……”

“谢宣!”一个严厉的声音突然从教学楼入口处传来,打断了谢宣即将喷薄而出的怒吼。

教导主任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出现在门口,眉头拧成一个疙瘩,镜片后的眼睛严厉地扫过地上散落的校服,又扫过剑拔弩张的两人,最后落在谢宣那身刺眼的旧T恤上,脸色瞬间黑如锅底。

“怎么回事?!校服呢?!让你下午领,不是让你继续穿着这身破烂到处晃!还在这里跟学长起冲突?!”主任的声音洪亮而充满权威,瞬间吸引了更多从操场回来的学生的目光。

谢宣被这突如其来的呵斥吼得浑身一僵,到嘴边的质问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。他攥紧了拳头,指甲深深陷进掌心,屈辱和愤怒像两条毒蛇,啃噬着他的心脏。他猛地低下头,不想让任何人看到他此刻通红的眼眶。

顾言辞已经收回了落在他脸上的视线,仿佛刚才那场无声的对峙从未发生。他微微侧身,对着教导主任,依旧是那副清冷疏离、公事公办的模样,声音平稳无波:“主任,校服已经送到。” 他顿了顿,目光冷淡地扫过地上的狼藉,“只是这位同学,似乎不太需要。”

教导主任的目光顺着他的话,再次落在那堆被尘土沾染的崭新校服上,脸色更沉了几分。他严厉地瞪向谢宣:“谢宣!捡起来!立刻!马上给我去厕所换上!再让我看到你穿这身衣服,就不是通报批评那么简单了!”

周围的目光如同实质的针,刺得谢宣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痛。他能感觉到顾言辞那道冰冷的视线,像芒刺在背。巨大的屈辱感让他浑身发颤,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浸满水的棉花,又沉又涩。

他死死地咬着牙,下颌绷得死紧,用尽全身力气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当场爆发。在教导主任严厉的逼视和周围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,他慢慢地、极其僵硬地弯下了腰。

手指触碰到那件崭新的、带着灰尘味的蓝白校服外套时,冰凉的布料触感让他指尖微微一颤。他粗暴地将衣服连同袋子一起抓起来,紧紧地攥在手里,布料在他掌心被揉捏得不成样子。

他没有再看任何人,尤其是没有再看那个站在阴影里、仿佛置身事外的顾言辞。他只是低着头,攥着那团象征着“规矩”的蓝白布,像攥着自己的耻辱和愤怒,在无数道目光的洗礼下,一步一步,沉重而僵硬地朝着走廊尽头的厕所方向挪去。

每一步,都仿佛踩在烧红的炭火上。

厕所隔间的门被谢宣用后背死死抵住,发出“哐”的一声轻响。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消毒水和淡淡的潮湿气味。他背靠着冰凉的门板,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,胸口剧烈起伏,像是刚刚跑完一场马拉松。

手里攥着的那团崭新的蓝白校服,此刻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手心发痛。教导主任的咆哮、周围那些刺人的目光、顾言辞那张冰冷虚伪的脸、还有那该死的“过敏”两个字……像无数根钢针,反复穿刺着他混乱不堪的大脑。

“操!操!操!”他低吼着,发泄般地一拳砸在隔间的金属门板上,发出沉闷的“咚”声。指骨传来的钝痛让他稍微找回了一丝清醒。

他低下头,眼神凶狠地盯着手里那套校服。崭新的布料散发着化学纤维特有的、并不好闻的气味。他深吸一口气,带着一种近乎自虐般的决心,开始粗暴地撕扯自己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T恤。

动作粗暴,领口被扯得有些变形。脱掉T恤,露出少年劲瘦却覆着一层薄薄肌肉的脊背,肩胛骨因为愤怒而微微起伏。汗水顺着脊柱的凹陷滑下。

他拿起那件崭新的、带着挺括折痕的白衬衫,像对待仇人一样,动作生硬地往身上套。冰凉的布料贴上汗湿的皮肤,激得他微微一颤。扣子一颗颗被粗暴地扣上,勒住脖颈,带来熟悉的束缚感。然后是深蓝色的长裤,套上,拉链粗暴地拉上。

最后,是那条深蓝色的领带。

他看着镜子里那个被规整的蓝白色包裹起来的陌生自己,眼神里充满了抗拒和厌恶。他抓起领带,毫无章法地在脖子上绕了几圈,胡乱打了个死结,勒得自己呼吸都有些困难。镜中的少年,穿着整齐的校服,却满脸戾气,眼神凶狠,像个被强行套上枷锁的囚徒。

他猛地拧开水龙头,冰冷刺骨的自来水哗哗流下。他掬起一大捧水,狠狠地泼在自己脸上。冰冷的水珠顺着额发、脸颊滚落,流进脖领,带来一阵激灵,却浇不灭心头的邪火。

顾言辞……

那张冷淡完美的脸,那声冰冷的“过敏”,还有那抹被刻意展示出来的、淡粉色的耳垂……反复在眼前闪现。

“过敏……呵……”谢宣盯着镜子里自己湿漉漉的脸,扯出一个带着浓浓嘲讽和戾气的冷笑,声音嘶哑,“顾言辞……你他妈给我等着!”

他猛地甩了甩头,水珠四溅。然后,他深吸一口气,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一把拉开隔间门,带着一身未干的冰冷水汽和尚未平息的怒火,大步走了出去。

回到教室时,课间休息时间已经快结束了。谢宣穿着那身崭新的、却被他穿得像刚从战场上扒下来的蓝白校服,沉着脸,目不斜视地走向自己的座位。他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依旧黏在他身上,但当他带着一身生人勿近的寒气扫视过去时,那些目光又飞快地移开了,包括之前那个板寸男生。

他重重地坐回自己的位置,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。他将那件揉成一团的旧T恤粗暴地塞进桌肚深处,仿佛要埋葬掉什么不堪的过去。

下午的课程沉闷而漫长。数学老师在讲台上讲解着函数,声音平淡无波。谢宣强迫自己盯着黑板,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。那些公式和符号在他眼前扭曲变形,最后都化成了顾言辞那张冷冰冰的脸和那抹刺眼的淡粉。

烦躁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脏,越收越紧。喉咙干得冒烟,心头的邪火似乎也随着体温在升高。

他需要冰的。立刻,马上。

下课铃声终于响起。谢宣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,目标明确地冲向位于教学楼一楼的校园小超市。

超市里人不少,空调的冷气混合着各种零食和关东煮的味道。谢宣挤到冰柜前,一把拉开玻璃门,冰冷的白雾瞬间涌出。他看也没看,伸手就从最里面捞出一瓶冰镇得最彻底、瓶身还挂着厚厚白霜的可乐。

铝罐冰冷的触感瞬间从指尖蔓延到手臂,让他烦躁的心绪似乎稍微冷却了一丝丝。他紧紧攥着那罐可乐,像攥着一小块能镇压心火的寒冰,转身挤向收银台。

排队的人不多。谢宣低着头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罐身,脑子里依旧乱糟糟的。就在他快要排到收银台时,眼角的余光瞥到旁边货架通道的尽头,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他,微微弯着腰,似乎在挑选着什么。

蓝白校服,挺拔清瘦的背影,一丝不苟的仪态。

顾言辞!

谢宣的呼吸猛地一窒!刚刚被冰可乐压下去一丝的邪火,“轰”地一下,以更猛烈的势头重新窜了上来!冤家路窄!

一股强烈的、想要立刻冲上去揪住他衣领质问“过敏你妈个头”的冲动,瞬间攫住了谢宣的理智。他攥着可乐罐的手指猛地收紧,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“咔”声。冰冷的罐身也无法冷却他此刻沸腾的血液。

然而,就在他脚步即将不受控制地迈出去的前一秒——

顾言辞似乎选好了东西,直起身,转了过来。

他的目光,自然而然地扫过收银台的方向,然后,毫无阻碍地、精准地落在了谢宣身上。

四目相对。

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。

顾言辞的眼神依旧没什么温度,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湖面。但在那平静之下,谢宣却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波动。那眼神似乎在他脸上停顿了零点几秒,然后,极其自然地、不着痕迹地向下移动了一瞬——掠过他紧紧攥着冰可乐的手,最后,落在他因为领带系得太紧而微微泛红的脖颈上。

那目光的移动快得如同错觉,却带着一种无声的、冰冷的审视。

没有言语,没有表情。

但谢宣却感觉自己像是被当众扒光了衣服!顾言辞那平静无波的眼神,比任何讥讽的言语都更具杀伤力!仿佛在无声地说:看,这就是那个冲动易怒、需要靠冰可乐来降温的蠢货。

一股巨大的、被彻底看轻和侮辱的怒火,混合着无法言说的羞耻,如同火山岩浆般在谢宣胸腔里轰然爆发!烧得他眼前发黑,理智的弦彻底崩断!

“操!”

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齿缝间迸出。

谢宣的眼睛因为极致的愤怒而烧得通红!他所有的克制、所有的忍耐,都在顾言辞那无声的、冰冷的注视下化为齑粉!他不再思考任何后果,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:砸过去!把这个装模作样的混蛋砸醒!砸碎他那张虚伪的面具!

他手臂的肌肉瞬间贲张,用尽全身的力气,将手中那罐冻得像块冰坨的可乐,狠狠朝着顾言辞那张完美无瑕、冰冷平静的脸,砸了过去!

铝罐带着刺耳的破空声,像一枚愤怒的炮弹,裹挟着谢宣所有的屈辱、愤怒和无处发泄的憋闷,撕裂了超市里嘈杂的空气,直扑目标!


更新时间:2025-07-06 21:16:1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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